梦游一段人生——戏说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
梦游一段人生
——戏说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
站在历史长河的这头回望公元744年，李白被唐玄宗李隆基赐金放还。第二年，他即将由东鲁南游吴越，写下了这首《梦游天姥别东鲁诸公》，或称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。338年后的宋朝，苏东坡慨叹“人生如梦”（《念奴娇·赤壁怀古》）时，是否受到了李白 “梦如人生”的启迪？当公元742年，李白在南陵大唱“仰天长笑出门去，我辈岂是蓬蒿人”时，可曾想到玄宗不过要他去助助兴而已。做御用文人而不安本分，谁敢说李白写出那句“可怜飞燕倚新妆”时不是在暗讽？宫中谁第一？明明是贵妃，李白却在《宫中行乐词》中说：“宫中谁第一，飞燕在昭阳”。这不是活脱脱的把杨玉环比作了未有善终的赵飞燕了吗？
李白呀，李白！高力士是何等乖巧人物，权势熏天，你脚一伸，就叫他给你脱鞋了？据说就是这位阉人在玉环面前说了你的许多坏话，以至于玄宗几次想给你封官，都被枕边风给吹没了。好吧，因你的失意，我们当代读者才有幸欣赏你流芳百世的千古名篇！用弗洛伊德的理论说，你的本我，其实就是那么豪放不羁、任侠使气。据说你少年时因斗鸡杀过人，以至于科举无人敢推荐。不过，才华也是进京的通行证。贺知章称你为“谪仙人”，玉真公主也对你赞赏有加，玄宗终于看了你的诗赋，招你进宫了，还降辇步迎，“以七宝床赐食于前，亲手调羹”。可你的本性，你对政治的洞察力，原不适合位居高位。后来你做永王幕府时写的那些东西就是明证。
李白找了那么多门路自荐，却不能依傍贵妃和高力士等人物，岂不是本性作祟？善于借势，在李白的诗中随处可见，然而他的现实却偏离了他的诗道。天姥山有那么神奇吗？在李白心中，有！它“势拔五岳掩赤城”，把五岳贬低了来拉高天姥山。或者先拉高天台山，说“天台四万八千丈”，但在天姥山面前，也只能拜倒在它脚下了。极尽夸张地拉高的天姥山，岂不是李白自身形象的化身，岂不是他极度自信以至于自负的个性特征的外化？他是何等人物，他直接拉谢灵运来垫背，寄寓遥深。谢灵运也是一般狂放人物，尚且有个官做，他李白岂能只做个伺候文笔的小角色呢？
李白做梦了，梦里梦外，其实都是他真实的自己，其中充满了象征。“海客谈瀛洲，烟波微茫信难求”，我以为那不是蓬莱仙山而已，因为他在奉旨写《宫中行乐词》时就说“莺歌闻太液，凤吹绕瀛洲。”所以，我们可以这么翻译：大家都说皇宫好，但是那里明争暗斗实在难以如意啊。还是天姥山好，虽在云霞明灭之中，好歹还是可以追寻的嘛！有人说，诗中之景都是作者自己的投射，那么照此说，李白仿佛在宣示，宫中不自由，还不如放浪于天涯，与名山为伍。
李白梦游天姥山的过程，基本可以解读为他的一段人生经历。
脚著谢公屐，身登青云梯。——是说他经人推荐，得以面圣。
半壁见海日，空中闻天鸡。——见识了皇宫的奢靡，见识了一呼百应的权势。
千岩万转路不定，迷花倚石忽已暝。——但是他李白的路却是曲折的，看似风光之时，一不小心就遇到晦暗的天，他将如何面对谗言和天子的疏远？
熊咆龙吟殷岩泉，栗深林兮惊层巅。——龙是谁？是天子！天子疏远，他李白的世界就没有灿烂的明天了。
云青青兮欲雨，水澹澹兮生烟。——如此光景，难有出路，不如辞官！
列缺霹雳，丘峦崩摧。——龙颜不悦，大事不妙。
洞天石扉，訇然中开。——天子顺水推舟，赐金放还。
青冥浩荡不见底，日月照耀金银台。——天子的心思难以琢磨，即便是金银台又有何留恋呢！
霓为衣兮风为马，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。
虎鼓瑟兮鸾回车，仙之人兮列如麻。
——看看，那帮权势之徒，使人惊惧！
于是此时，李白惊醒了！这一场梦，不就是他最近三年的经历吗？他长叹一声，“世间行乐亦如此，古来万事东流水。”可是，李白甘心吗？他不甘心。看似“别君去兮何时还”是别东鲁诸公，其实也可把“君”看作天子的。暂时是没机会重返朝廷了，不得已，李白只能“且放白鹿青崖间，须行即骑访名山。”他心里的名山，难道不是皇帝后花园里的“瀛洲”吗？只不过不便与外人道也！能硬气地说的话就是那句——
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，使我不得开心颜！
不过，如果他有机会的话，还是愿意建功立业的。比如，后来他做了永王李璘的幕僚，不过拍错了马屁，险些送命。
由此，我看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就是李白人生的一段隐喻，或者说，他是我国早期的象征主义者，他造了一段梦，抒了一段情。
